開了20多年餃子店，一天賣多少，掙多少，淮南壽縣的姚傳勇夫婦竟然沒算過一次賬。“不識字，也劃(算)不好。”餃子，最初一元錢一碗;后來，漲到兩元;現(xiàn)在是三元。盛水餃的湯盤底深口大，有葷的，有素的，足足16個。3元錢能讓一個大男人吃飽。前些日子，有食客把這對七旬老夫婦的餃子店拍成視頻，發(fā)到了網(wǎng)上，激起了一波小小的熱度。3元錢16個餃子，真的不會虧本嗎?這間餃子店，是怎么堅持下來的?

“賣貴了，他們就不舍得吃了”

1月16日，農(nóng)歷臘月十四，距2022年農(nóng)歷春節(jié)僅剩十五天。早上7點30分，天蒙蒙亮，紅日躍出蒼黃的地平線。

蘇王街道，淮南市壽縣的一個鄉(xiāng)村集市，已是熙熙攘攘。農(nóng)歷雙數(shù)日，被當(dāng)?shù)厝思s定為逢集(周邊居民都來趕集)的時間。

壽縣的歷史，最早可以追溯到夏禹定九州之時，壽地屬揚州，殷商如制。在歷史上，它曾4次為都，10次為郡。即使到了今天，依舊洋溢著古老的氣息。每到深秋，來壽縣報恩禪寺賞千年銀杏的游人絡(luò)繹不絕。

喝茶、吃早點，是當(dāng)?shù)氐娘L(fēng)俗。不長的街道上，早晨，一家有幾十年歷史的茶館里，顧客滿滿當(dāng)當(dāng)。

茶館對面，蘇王菜市場的入口，一棟兩層樓門面，姚傳勇和老伴胡多平緊張忙碌。門口炭爐上的鐵鍋熱氣騰騰，顧客們?nèi)齼蓛蛇M(jìn)店，多是老人。很快，一碗碗冒著白氣的水餃端上桌。盛水餃的湯盤底深口大，只有這種湯盤才能裝下16個餃子。

餃子的價格是三元錢一碗，葷素同價。素的是雞蛋韭菜餡，葷的是豬肉大蔥餡，都是手工包的。如今掃碼支付大行其道，但老兩口的店里卻放著木制錢盒，顧客老人多，不會掃碼的大有人在，吃一碗餃子，丟三元錢，錢盒子里裝著一層皺巴巴的現(xiàn)金。

“最近來吃餃子的人多了。”老人的兒媳婦丁玉榮說。前些日子，當(dāng)?shù)氐囊晃幻朗撑目吐犝f餃子便宜，特意拍了視頻傳上網(wǎng)絡(luò)，一時間老兩口的餃子店在當(dāng)?shù)爻闪?ldquo;網(wǎng)紅”，有人特意從幾十里外開車來“嘗鮮”，還有不少媒體趕來采訪。

“都鄉(xiāng)里鄉(xiāng)親的，都不容易，不能賣貴。”姚傳勇這樣解釋餃子便宜的原因。來吃餃子的大多是周邊農(nóng)村老人。“你賣貴一點，他們就舍不得。”胡多平也說，有老人只有兩元錢吃飯，她就從鍋里撈出12個餃子。

從1元到2元3元，“糊涂官糊涂做”

3元錢一碗的水餃，其實還是前兩年才漲的價。餃子店開了20多年，最早，餃子賣一元錢一碗，后來是兩元，一碗還有20個。3元錢16個，是前兩年才開始執(zhí)行的新價格。

“不漲不行了。炭球9毛錢一塊，面粉105塊一袋。”

賬只能算到這，能維持下去就行。夫妻倆雖是生意人，但從來沒有認(rèn)真細(xì)算過成本，就連每天賣多少碗水餃，心里也沒個確切的數(shù)。“糊涂官糊涂做。”胡多平笑言。

不是不想算賬，而是老兩口算不清楚。“家老底太窮，沒念過書，一字不識，也劃(算)不好。”

賣餃子的“門面”，其實就是一家人的居所。最早是一間半茅草房，后來改成了平房，現(xiàn)在的樓房是兒子結(jié)婚前賒賬蓋的。

老夫妻現(xiàn)在和兒子兒媳孫女一家住在一起。樓下賣水餃，也是老夫妻的居所;兒媳帶著孫女住在樓上。兒子平時外出打工，是名電工。前些天，兒子回家過年了。最近餃子店客流量大了，兒子也會搭把手幫忙。兒媳丁玉榮對他說，“要請那個最早給我們拍視頻的人吃飯。”

餃子賣得便宜，即使不算門面和人工，也是極其微利。丁玉榮告訴記者，“差不多(近乎)虧本生意。”

一位街坊遞上20元現(xiàn)金，買走了胡多屏冰箱里100個凍餃。算下來，生餃子倒比做熟的餃子還略貴一些。

老夫妻倆的理念很簡單。“靠著餃子店能生活，我們就滿足了。”

老底太窮了，現(xiàn)在覺得挺幸福

姚傳勇6歲時，父親在饑荒年代去世。母親將他拉扯大。胡多平嫁來時，只有一間半草房，葵花稈編成的門，“結(jié)婚的床還是借的。”“結(jié)婚了，老奶奶(姚傳勇母親)還不得已跟我們擠在一張床。”

“老話講，丑瞞得了，窮瞞不得。”姚傳勇對窮的模樣記憶深刻。

“老奶奶那時候穿得破破爛爛。”胡多平說到這，姚傳勇頃刻間淚水涌進(jìn)眼眶。

不止是老奶奶，姚傳勇第一次去胡多平家時，身上的衣服也是借來的。當(dāng)年，姚傳勇在茶館里賣瓜子花生。胡多平的叔叔在茶館喝茶，相中了這個小伙子。“俺家叔講，人窮不要緊，但要忠(厚)。”

這樣，兩位二十七八歲年輕人走到一起。婚后，姚傳勇夫婦育有一對子女。大女兒沒進(jìn)過學(xué)堂，后來嫁了人，也時常回來幫老兩口包餃子;二兒子2000年曾考上大專，但因家窮，被迫中斷學(xué)業(yè)，外出打工。

胡多平記得，兒子去打工前跟他們說：“掙錢不給你們了，我還要繼續(xù)念書。”她也記得，兒子小時候捏包子也是一把好手。窮人的孩子早當(dāng)家。說到這，胡多平眼眶里淚水打轉(zhuǎn)。

“沒辦法，老底太窮了!”兒媳婦丁玉榮還記得，2008年她和丈夫結(jié)婚，這個家里還沒有電視機，“家里電器也還是我家買的。”胡多平也說，兒子結(jié)婚的錢，還是朝媒人借的。

也就在兒子結(jié)婚前，家里才還完蓋樓房的欠款。

日子流水一般地過，盡管吃穿不愁了，但家里經(jīng)濟的改觀還是緩慢的。家里沒有太多現(xiàn)代化設(shè)備，只有一輛電動車，是兒媳婦接孩子上下學(xué)用的。

丁玉榮羨慕的，是那些能把孩子送到壽縣縣城讀書的同齡家長。“但那要在城里買房。沒有錢，想也沒用。”

讓一家人引以為傲的是這個家庭的第三代，姚傳勇的孫女。小姑娘成績可謂優(yōu)秀，還非常自律。“她能安排好自己的學(xué)習(xí)時間，什么時候?qū)懽鳂I(yè)，什么時候玩手機，都安排得好好的。”家里一整面墻上，都貼著孫女的獎狀。她是一家人新的希望。

姚傳勇老兩口覺得自己挺幸福的。“上次記者來采訪，問我可幸福。我回答當(dāng)然幸福。你不知道我們以前過的叫什么日子，有多寒畏!”

餃子店，賺不賺錢，都是要一直開下去的。為著自己的生計，也為著那些要來吃餃子的鄉(xiāng)鄰老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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